“一体化危机”难以终结欧盟，浴火重生只是时机问题 |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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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危机、难民危机、恐怖袭击、民粹主义崛起以及英国脱欧，一系列政治经济问题不断冲击着欧洲这片曾经安宁繁荣的土地。尽管欧盟自建立以来，也曾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这些危机甚至曾经是推动欧盟前进的动力。不过这一次，欧洲一体化危机似乎更加严重，欧盟前景叵测，摇摇欲坠。欧洲能挺过这场危机浴火重生吗？2017年11月17日，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网站刊发其高级研究员皮埃尔·维蒙（Pierre Vimont）的文章，探讨了当今欧洲危机的性质、根源和欧盟的希望。

原文：《危机中的欧洲一体化：神话与现实》

赵纪萍/编译

对欧洲危机的两种解读

欧洲一体化危机不是什么新现象。欧盟自建立以来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这些危机甚至曾经是推动欧盟前进的动力，危机的每一次破解都蕴含着反弹的契机。1965年，法国总统戴高乐的“空椅子”政策为欧洲共同农业政策的最终通过铺平了道路；1984年，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的预算要求使得欧洲一体化得以通过《单一欧洲法令》；上世纪90年代西巴尔干冲突时期出现的欧洲各国之间深层次的分歧，或者关于2003年美国军事干预伊拉克问题所存在的分歧一旦得到解决，《里斯本条约》就在2007年被通过了。

尽管如此，这次的危机似乎更加严重，甚至可能是一场决定性的危机。人们普遍认为，这与欧洲在过去十多年间遭遇的危机性质已完全不同，它已经从根本上伤害了欧盟。人们对欧洲一体化日益增长的不满、欧盟成员国之间日益加深的分裂，以及在接收难民过程中日益受到质疑的欧盟团结，都是危机的具体表现。2016年英国脱欧，似乎敲响了欧洲一体化的丧钟，使欧洲危机达到高潮。然而，作出这样的判断必须谨慎，应该更加仔细地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关于现行欧洲危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分析，提供了审视该问题的两种不同视角。　　

有些人认为，当前危机表明，必须放弃欧洲计划，这一计划已经失败而且应该受到谴责。欧盟各国政府误入歧途，开始了一场无视欧洲人民感情的冒险。他们制定的经济和货币政策要求人民作出超出承受范围的牺牲，并导致欧洲逐渐失去了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因此，要么解散欧盟，要么彻底修改欧盟初创之时的原则，即取消一切能够促使欧洲进一步一体化的原则，并建立一个以民族国家为基础的欧洲。这是那些主张回归民族国家之间更传统、更直接合作的人所持的观点，这些观点最激进的表现形式就是法国、意大利和荷兰的民粹主义运动。

另一些人则认为，欧洲当前的困境并非源于错误的观念，而是错误的实践。当前的阻碍背后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这些原因是逐渐积累起来的，包括：对欧盟目标选择的不确定；欧盟成员国增至28个之后，欧盟在实践中遇到的一些困难；欧盟委员会运行过程中出现的某些短板等。但是，这些困难和问题并不意味着要放弃欧洲一体化计划。相反，这需要欧盟重新起步，并对其目标和措施进行深刻的变革。这是欧盟布鲁塞尔总部和大多数成员国所秉持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欧盟委员会于2017年1月发表了一份白皮书，其中就包含了在保留《巴黎条约》搭建的总体框架基础上，重新启动欧洲计划的想法和思考。

不满情绪由来己久

这两种观点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这个问题远不止是理论上的问题。而使欧洲摆脱困境所采取的行动纲领很大程度上将依赖于这一问题的答案。就这方面而言，人们可以通过考虑以下因素来更好地理解当前的现象。

对欧盟的不满情绪由来己久。似乎早在1992年签署《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时，这种不满就已经开始蔓延：丹麦否决了该条约；英国采取了防御措施，拒绝在货币联盟的道路上继续追随欧盟；法国则以微弱多数勉强通过了该条约。这传递出了明显的警告，但是欧盟领导人却对此置若罔闻，他们没有真正明确，这种尚处于萌芽状态的愤怒究竟会达到何种程度。

从那之后，情况越来越明朗：欧盟领导人不再倾听欧洲民众的心声，在不听取批评意见、不进行自我反省的情况下，继续推进欧洲一体化。当然，这种指责有点言过其实，因为欧盟已经在努力减少干预范围，并提升欧洲政府的运作水平。但欧洲民众仍认为欧盟在拒绝自我质疑。2005年，法国和荷兰选民否决了提议中的《欧盟宪法条约》，而该条约中的条文与《里斯本条约》几乎相同；欧盟继续扩大与土耳其的谈判，尽管民众都对此持保留态度；尽管人们不断呼吁欧盟与成员国之间进行更多的对话，但欧盟经常对这种呼吁充耳不闻。

最近接踵而至的危机，自然使得欧洲民众对于欧洲计划更加疏离。2008年的金融危机和债务危机直接影响了中产阶级的购买力；难民和移民的涌入造成了社会动荡，使得一些欧洲公民开始担心自己国家的民族身份；接二连三的恐怖事件威胁到所有人的安全。面对这些挑战，欧盟却显得无能为力。它再也提供不了保护，似乎只能任全球化恣意地向纵深发展，这在社会层面上加剧了政治的不稳定。对欧洲人来说，一种主流印象日益清晰了起来：把国家主权让渡给欧盟，最初被认为是维护欧洲生活方式的有效手段，但这种手段最终并没有带来什么效果。因此，欧洲民众备感无助——如果不是备感愤怒的话。

尽管大多数欧洲公民尖锐地批评欧盟，但他们并不希望欧盟解散。他们希望这个组织能更好地发挥职能，并履行预期的保护职责。他们意识到，当他们向世界展示欧洲的团结时，一个合作的欧洲会带来很多好处。虽然他们仍期望这种模式能转化为实际的结果，但目前来看，情况并不算太乐观。过去几年间，购买力的下降、欧洲经济增长的疲软、欧盟对边境控制的乏力以及接二连三的恐怖袭击，使欧盟形象严重受损，给人留下了一种低效无能的印象。

欧盟浴火重生的机会

除了在欧洲层面已取得的进展之外，欧盟国家很难确定他们未来共同的计划，这是欧盟一体化危机中最微妙的一面。这种不确定性在国内和国际事务中都真实存在。事实上，关于欧洲一体化的一份新的宏伟计划在今天尤其难以达成。关于欧盟能在新的行动领域所贡献价值的质疑、对于欧盟行政机构不作为的指责，以及欧盟公民对欧洲一体化的普遍不看好——所有这些因素似乎表明，欧洲应该在维持现状的过程中期待更美好的日子。

然而，世界在不断地变化，而且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尤其是在国际力量的平衡和国际层面新的地缘政治关系的发展上。欧盟的危机让人感到欧洲人缺乏共同的意愿，可能将抓不住这一历史机遇，并错过影响正在形成的新平衡的机会。此时，美国新政府的目标还不甚明确，而俄罗斯、中国和其他新兴国家正采取行动捍卫自己的利益。如果欧盟不希望继续保持观望态势，就应重新开启欧洲一体化计划。

如果欧洲希望发挥其影响力，就必须采取行动，而且必须以统一的方式采取行动。因此，它必须决定，是否要通过巩固欧盟现行法律来加强内部经济实力。同样，欧盟必须考虑其成员国是否打算在其他内部行动方面作出新的规划，例如支持公共或私人投资、推动研究和创新，以及促进社会和谐。目前，任何事情都还不确定，都有待进一步讨论。无论如何，重启欧洲一体化计划都需要欧盟各成员国就其未来的计划展开充分讨论。

漫画来源于网络

欧盟必须自问，是否愿意为自己、为正在形成的新世界秩序的稳定重新扬起斗志？在这一方面，欧洲担负着特殊的责任，那就是捍卫基于市场规律的经济自由主义的概念。这也反映了他们关于国际政治稳定的看法。欧盟领导人是否有决心承担这一责任，是否能够就他们愿意在他们国界之外推广的原则和行动达成一致？这些都还有待观察。

欧洲危机背后自有其逻辑。为了克服当前的困难，欧洲人首先需要到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中去寻找原因。这需要欧洲重拾自信并扬起斗志，还要求欧洲通过有效的运作来实现这些宏伟的目标。最后，重新启动欧盟计划需要得到欧洲民众的支持，因为他们也要参与到这一计划之中。这次的危机不会终结欧盟，相反，将会是欧盟又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

-The end-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87期第7版，转载请注明出处，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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